2008年9月18日星期四

白色的哀歌
704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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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十时左右,我们步行到彭家庄,看见一位高佻的银发妇女。我们叫了一声“阿姨”(这里的人称比自己大的妇人为阿姨)。她对不速之客有些戒备,她站住,额上的皮一皱,将右掌放在额上,要看清楚是何方神圣。我们自我介绍一番,她才把我们请进屋子。
当我们与这位太太在屋外交谈时,我也同时看见有一位老人睡在客厅里的士敏地板上,身体用被裹着。一看便知是个瘦小身材的老人。他被吵醒,把被掀开,坐了起来,眼睛还有点惺忪。牙齿也许是他记忆盒子中的一个珍品。头发黑白参差不齐,像莎丽山上的树木一般。
这第一印象叫我心中有股很大的震荡!我决意尽可能在最近去看他,并把福音介绍给他们。今天下着雨,我肯定他一定在家,因雨叫割胶人不能“上班”。他们两坐在大门的左右边,看着雨如何切断他们一天的财路,扰乱他们一天的生活规律。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?!或许不是一个在他心门外的我可以明白的哀歌吧!
他本是高桥人,1967年逃红头时,他逃到一间美国人开设的医院避难。平安后,他便到市镇,无亲无戚,无依无靠地过着打杂工的生活。三十岁是奠定事业基础的年岁。三十岁是成家立业的年纪,然而他因社会的动荡,被逼离开原有的家庭和工作,而开始一种流浪的生涯。他说:“我在高桥时,不但割树胶,也种胡椒等!但因逃红头,我不得不离乡背井,去住另一个地方,喝另一口井的水!几年后,我与太太结婚后,而妻姨在此盖了一间屋子给我们!”话中的无奈与悲戚,用我有限的心或可领会少许,但绝对测不到其深度!
从此他重操旧业。他拿出一个被薰黑,前方绑着一个土油灯的帽子给我看。每天早上一点钟,他就把土油灯点着,戴在头上,手中拿着割胶刀和提起盛胶汁的桶到林中去开始一天的生活。到了早晨五六点钟,才把胶割完。接下来是把胶汁收集好,加上酸醋搅均匀,倒在模中,等它凝结成形后,带回家去晒。晒干后才能出售。他说着走进屋后拿一块给我看。
锋利的胶刀插入橡胶树皮后,顺着熟悉的角度,把皮剥掉,白色胶汁就相随流出,胶农的哀歌也随之唱出。也许无声无息,但当事者的心弦己拉紧……只怕有风吹草动的时候……
草动只因风吹!穷苦人家最怕风吹!这风不是看不见的流动空气,而是一些人事的变更。他说:“最近园主把一大部份的橡胶树砍掉,种植其他东西,所以我每天只能割到两三公斤的。一公斤的胶价是一万六盾(注一)。每逢雨天(像现在),我就没有收入了......”他在悲叹。我听不见什么,但似乎看见一代的绝望像钟摆在他眼前摇晃不定。
清晨一点钟,是很多人睡在去污离子冷机下,享受香甜的时候;是很多人在金迷酒醉,寻求肉体快活的时候;是摇头一族在挥舞身体,欲把自己青春都抖掉的时候!但对彭妙顺先生来说,是他面对日益艰巨的生活压力的时候!举头向天观望,心中最大的盼望就是有点点闪烁的星空。空气再冷,路再长也可以走下去,尽管陪伴他的是睡不着而吱叫的昆虫和猫头鹰。
下次当你看见五颜六色的橡皮筋时,可否捉起一把,放在耳际,听听这穷人的白色哀歌?如果你看见了这美化的哀歌,请为他们夫妻祷告!下次当你看见橡皮筋时,可否拉紧它,当成两弦并发哀怨声的二胡,在其上拨一拨,听听是不是彭老伯的歌?(注二)若你听见了,请为他祷告,求主怜悯他,能得永生的福份!(山口洋?建清)
注一:一万六盾等于RM5.50
注二:除了彭老伯,还有五六个年纪这么大的割胶人。